《我打败了男子汉》 走出波音747机舱,两只脚刚刚踏上巴塞罗那的土地,领队张福就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张山,我预感你能拿冠军。” 天哪,我流露了些什么,竟让他一语点破了我的心思! 很长一段时间,我像一个普通女孩那样,极力独守内心的一份秘密。外界的风吹草动,便常常牵动为自己这颗敏感的心。临行前的一天,我接到启蒙老师江泽祥从四川打来的长途电话。听完我的介绍后,江教练以少有的语气布置给我一项“任务”:“希望你能在巴塞罗那放一颗原子弹。”江教练的话听起来很耳熟,怎么听都像我在一些报刊读到的那种语调:双向飞碟项目,张山也许会演一出巾帼不让须眉的喜剧。我的秘密,难道让大家窥视到了? 抵达巴城的第二天(7月19日),脱下团服,换上熟悉的射击服,我跟在张新东、王忠华两个男队员的后面,在刘继升教练带领下,来到奥运会飞碟射击场。天高气爽,半边青山在蓝天的映衬下翠绿欲滴,令人赏心悦目。好极了,我似乎觉得这个射击场等的不是那些男子汉,而是我这个来自东方的女子。 试试枪,靶子飞行也不错,枪枪命中。我真想大叫几声,向众人宣布我的秘密。那就是:“真正的第一——不,不,不只是冠军。”我拿过亚洲冠军、世界冠军,但不是真正的第一。许海峰是第一——新中国第一位奥运会冠军,巫兰英是第一——中国第一位双向飞碟女子世界冠军。我的目标则是中国第一位双向飞碟200中的运动员(我国男女选手的最好成绩是199中)。5月份开始的奥运备战训练中,我曾经3次打出过200中的成绩。一天我偷偷翻看刘教练的训练日记,发现一句对我的评价:目前来看,张山在奥运会上达到200中的成绩很有希望。从那一刻起,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心。 枪枪命中,知道第四天。鬼知道这是否是个好兆头。第四天的训练中,我不得不故意用脱靶打消了自己的疑心。 决战的时刻来临了。60位射手聚集在一起,我瞅瞅另外6位女选手,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不知道那些男子汉会不会把我们视若下凡的七仙女,枪下留情给点面子。按照竞赛规程,双向飞碟比赛分3天进行,每天打3组,每组打25靶,200个靶打完加25个靶决出名次。 7月26日进行资格赛,每人要打75靶。第一组结束后,我打了满中,心想:有门儿。在过去的重大比赛中,凡是我打出好成绩的比赛,都是第一组出现满中。果然,资格赛结束后,我和另外3名选手以75满中的成绩暂列首位。 第二天,我成了那些男选手和记者、观众们注目的中心,人人都想趁机跟我聊几句,但终于在离我几步开外的地方失去了勇气。我们的比赛每组要打半个小时,每组间隔一个半小时。所有场下的时间,我照例抱着赛场上惟一的一支“中国造”(四川长安机器厂的产品),两耳塞上耳塞,进入半睡眠状态。哈,大家显然被我的“傲慢”相吓退了。 这一天,我又打了满中。回头一看进入第二轮的24名选手,只剩下我一位是留长发的女流。哇,这些老爷们儿果然毫不客气。 来自美国、德国、加拿大的几位女射手显然愤愤不平,她们聚拢过来向我示意:你要加油,为咱们妇女争气。 我理解她们的心情。奥运会双向飞碟比赛,准确地说,应该称做允许女子参加的男子项目,我们曾多次闯入人家的领地,却从来没人打入过前6名。看来这一次,惟一的希望落到了我头上。 第三天上午的比赛只有50个靶。200中,你离我还有多远?上场前,我不敢想太多,射击比赛是重复一个动作的过程,一切都要从头开始。靶场是个舞台,一个优秀的运动员应该是个出色的演员,一招一式稔熟于心,射击其实就是在表演一种角色。每一次从靶位上下来,我都是摆出那副“傲慢”的姿势,心中默念我的心理老师刘淑慧给我的一句心理暗示语: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这句佛教谶语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任何迷信色彩。今天,我的对手就是自己,就是那个200中! 最后一个飞碟碎片从空中落下时,我感到一身的轻松。男队友张新东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跑过来紧紧地搂住我。面对从未有过的场面,我没有拒绝。我是在接受祝贺,一个与我有同样追求的队友代表所有中国选手衷心真诚的祝贺。 下午,我静静地坐在选手席上,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那支“中国造”,心潮难平。这支枪已陪伴我多年,在各种大赛中为国屡立战功,让我取得过不少好成绩。我拍拍我的枪:老伙计,今天你表现不错,帮我实现了自己的目标,下午咱们再加把劲,给大家也增点光。 不料,加打的25靶并不顺手。在4号靶位和5号靶位,我接连丢掉两靶,成绩一下子从首位跌到第四位。 意外的事似乎在冥冥之中,似乎又很正常,我因为自己的预感而显得异常平静。坦率地说,这时候我有点迷信。头天晚上,我出现了少有的失眠。似睡非睡中,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决赛前打了200中,决赛中又拿了冠军。如今,我果真打了200中,接下来,哪有不圆的梦呢? 再轮到我上场时,我睁开眼看了看那架醒目的记分牌。真是天助我也!前3名选手全都鬼使神差地丢了靶,我,又跳到了首位。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击碎最后4个飞碟的,只记得最后一声枪响还在山谷里回荡,看台上已是一片呼喊声:“张山!”“张山!”不用再看记分牌,我赢了!我跑到教练身边,跟他握握手,又突然发现场外人群里出现了国际奥委会第一副主席何振梁的身影。何副主席两眼噙满泪花,不停地向我说:“太感谢你了,祖国人民太感谢你了!”当我把第一次的笑脸对准镜头时,那些记者们这才发觉我这个东方女子并不傲慢,纷纷聚拢过来。我处在男人们的包围中。 在奥运村,闻讯前来祝贺的女排队员们见到我大吃一惊:你就是张山啊。中国有句老话:顾名思义,显然,她们把我想像成了一位五大三粗的男子汉,她们当然没看到我在领奖台上被两个异国男子汉高高托起的场面。一些男运动员则纷纷跟我开玩笑说:你把阴盛阳衰带给了世界,不过,惟一让我们感到欣慰的是,你的名字还像个男子汉。 我知道,我并没有伤了他们的自尊,相反,他们为我打败了男子汉显示了半边天的价值而自豪。 Tags:我打,败了,男子汉,课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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