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光透过层层重叠的树叶照在斑驳、灰白掺杂的墙上。老旧的墙面上长满黏湿的青苔。我带着憧憬地望向院中那株梧桐下，然而那个模糊的身影早已不在。 那是我的爷爷。 他总在我嬉戏时，远远地站在那株梧桐下望着我。时间已过去太久，我早已不记得他脸上的表情，只记得那个笔直挺拔的身影。那是军人饱历战火刻出的沉稳，那是他阅尽风霜后的处变不惊。 我沉默地站在满地落叶中，看一尾锦鲤在清池里独自嬉戏，看那本该成双的一只雀儿眼眸晶亮，仿佛要流出泪来。 远方的歌声在空气中沉沉浮浮，“人生正如折子戏，你红衣似火唱河山，我白衣胜雪满堂冠……”千年之前，清扬婉约的秦淮河上，那一艘艘画舫中是否也回荡过这样的歌声？ 这我却是不知道了，但我知道，在孩提时的每一个午后，这样的歌声都伴我入梦。他记忆力不甚好，有时一些重要的事也会忘记，却独独为了他年幼的小孙女，咬着牙反复练习昆曲的婉转曲调和那生涩难懂的唱词。 风忽地吹动了满树的叶，歌声变得支离破碎，随即变得微不可闻了。我有些心慌，仿佛验证什么似的往空空如也的树下看去。一个声音在心里叫嚣：“他走了！” 我飞快地逃进屋子，将那声音和满树跳动的叶丢弃在院落里。 面对满室的昏暗，我平静下来，抬眼望着幼年时无数次踏进的厅堂，摆设一如记忆中那般。蒙了灰的太师椅刻着簪花小楷，也未因灰而模糊了半分。茶盏釉色莹白，瓷面却有暗纹流转。堂前挂着王道中的工笔牡丹，墨色丹青却生出几分艳丽。 屋内的摆设虽一如既往，我却略有些难受。是因满室的昏暗罢？油灯一向是由爷爷来点的吧？可如今…… 我突然觉得不能再呆在这里了，空气都已开始扭曲、变得浑浊。快步向院门走去，我鬼使神差地往树下望了一眼。 一个模糊又挺拔的身影，是爷爷！ 我往前迈了一步，似乎要确认那是他似的。他却摇摇头，退了一步。我又要向前，他又是摇头，道：“丫头，是时候向前看，不要回头啦。”是这样的么？ 我恍惚往回走，直到走到院门口。我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树下空空的，没有人。 迟来的眼泪滑落，吻上脸庞。 那里再不会有他出现了，所以不要回头了。我这么告诉自己，狼狈擦干眼泪，下定决心。直到走出很远，也不曾回望。 Tags：一次,回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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