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龙的传人” 课文

　　辟“龙的传人”

　　近些年,“龙的传人”这个说法很流行,颇有些同胞以“龙的传人”自豪!

　　那必定是认龙为祖先了,可龙是什么呢?

　　当然不是指恐龙.这种古老的爬行类庞然大物,在二亿三千万年前开始的中生代称霸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到六亿七百万年前已经全部灭绝,自然不会有所谓“传人”了,传世的只有一些埋在地层里、未经孵化的不朽的恐龙蛋而已.

　　“龙的传人”心目中的祖先,不是曾经实有的恐龙,莫非是神话传说中的“角似鹿,头似驼,眼似龟,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而名为龙的异物吗?

　　40年代闻一多研究的成果,指出龙是一种图腾,是由许多不同的图腾糅合而成的,是因部落的兼并而产生的混合的图腾.龙的基本形态像蛇,可能是当时以蛇为图腾的集团最强大,以后合并、融合了其他的部族.

　　80年代何新补充新说,提出龙本来是云神,所以说“云从龙”,“召云者龙”,而后来却被生物化,附会演化而集龟、鱼、蛇、蜥蜴、鳄鱼以至牛、马、鹿、猪于一身了,是一种自然物的生命化意象.

　　从形状来看,龙是“四不像”以至“八不像”,凶恶狞厉,不管人们怎么样以“龙腾虎跃”来歌颂之.以龙灯、龙船种种艺术手段美化之,我也丝毫不感到它有任何可爱之处.自然,科学告诉我们古猿是人类的远祖,古猿丑而不美,我们并不因此而数典忘祖.然而龙之为物,疑云疑雨,变幻莫测,中国人何苦硬认这么个虚妄的不可捉摸祖先呢?

　　即使说龙已经从自然神的意象变成了我们祖先各部族共尊的图腾,我们也只是祖先的传人而不该是图腾的传人.柏林今年建城750周年,柏林城徽是一只熊,也算图腾形式的遗留吧,何尝听柏林市民自诩为熊的传人呢?

　　至于在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中,“龙者,人君之象”,作为皇权道统“受命于天”的表征,历代的皇帝,效法秦始皇这条“祖龙”,纷纷自命为真龙天子,然而“龙子龙孙”也只限于一姓一家,哪能普天之下都高攀为“龙的传人”?

　　虽说历代皇帝都具人形,并不是长得像马、蛇一类,但是从百姓眼里看来,其可畏可怖不下于图画和雕塑中那叫做龙的怪东西.就是厕身于龙庭丹墀之下的近臣,也不免小心地觑着“龙颜”,深怕“龙心不悦”,视进谏为“披龙鳞”、“捋龙须”,战战兢兢,心惊胆寒,这不是比驯虎女郎的气概还差了一大截吗?

　　至今在“龙的传人”中,还流传着一则跳龙门、鲤鱼化龙的故事,把期望下一代者叫做“望子成龙”,等等,其实都反映着一种并不怎么“有出息”的心理.还有各种龙的商标,俗滥不堪,也不过是祖传的老牌,不怎么动脑筋地承袭下来的.

　　“我播下的是龙种,但收获的是跳蚤”,诚然是可悲的.但不知道在原文里这“龙种”之“龙”可是我们汉语中的龙字?

　　若问我,那我既不是跳蚤,也不是龙种,我只是人.我是人之子,中国世世代代苦难的先人的后裔,现代中华民族的一员,而不是什么“龙的传人”.

　　1987年6月22日

　　附记：近读《书林》,何新又有新说,谓中国古代确有“龙”之为物,即今之所谓“湾鳄”.然则绝大多数同胞也不愿自称这一类鳄鱼的“传人”吧?

　　1987年10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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