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四年初春，红安县二程乡的农民李聚茂，按订货合同将四百斤团鱼运往北京。在汉口火车站，得知十天后才有货位。十天！十天后团鱼要死个精光。他跑到飞机场，而民航货运处干脆就不运这种活东西。 李聚茂急了，又陪笑脸又敬烟，在民航货运处泡开了蘑菇。 “同志，做点好事吧，团鱼要是臭在这里，我屋里老娘崽女都没得指望了。”他苦苦央求着。货运员埋头算着帐，没有反应。 李聚茂的话却引起了窗外一位老军人——武汉军区第一政委李成芳将军的注意。此刻，在他身后的停机坪上，一架飞机正待命飞往北京。北京解放军总医院的手术室里，正为这位身患癌症的老将军准备一次大手术。 将军隔窗听着李聚茂的诉说，转身对秘书说：“你去把他喊来，就说这里有个老乡要见他。” 李聚茂来了。认出了从照片上见过的李政委，连忙问了好。 李成芳拍着李聚茂的肩说：“喏，我一下子就听出来啦……乡亲碰乡亲，说话都好听罗……喂，我到北京诊病，顺路带你走……还有一个人？都来！都来！我等你们。” 李聚茂不作声。半响，他才嗫嚅道：“李政委，我的事小，你诊病要紧……” “不肯跟我走？怕我把癌过给你吧？你快去收拾收拾，两个小时后起飞。”将军一本正经地说：“我等你！” 李聚茂走后，秘书提醒说：“首长，我们在这里等两个小时，飞机就要误点了。北京机场还有首长接你呢。” “那就发电报嘛！”将军口授道，“李成芳因私事推迟两小时到京。” 两个小时后，飞机升空，向北飞去。机舱里，将军和他的同乡并排而坐。李聚茂把一大堆新闻说给将军听。什么都有。谁结婚了，谁出生了，谁去世了……哪个当了乡长，哪个下了台，哪家包了哪块田……可是将军还是觉得不过瘾。他已经整整十个年头没有回家了，说得更准确些，甚至已将近二十年，因为十年前为安葬母亲回了一天家，那是不能做数的。所以当李聚茂一住嘴，将军就抓住他不放：“还有什么事呢？一把连讲沙！” “还有……”李聚茂想了想。“噢！起了蛮多新屋……” “讲过了，讲过了，起屋的事你讲过了。” “那别的就不晓得了……您老在问我们，您自己么样沙？” “我？”将军微笑了，“这就不好讲了。” “您能回屋里瞄一眼吗？”李聚茂试探着。 “兴许，还有时间……”将军的嗓音变低沉了。 保健医生送来了一杯药水，李成芳端在手里，可是他的手哆嗦着，硬是送不到嘴边。药水泼了一身。李聚茂连忙把住了将军沉甸甸的大手，他看将军苍黄憔悴的脸，几颗泪珠眼窝里落下来，他用粗布袖口擦着眼睛歉疚地说：“您病得这么厉害，我不该打搅您，不该啊……” “莫扯白，我又不是外人，算不算还是老乡嘛！”将军沉默了一下说到，“这怕是我最后一次为家乡做事了。” 一个月后，李成芳将军病逝了。追悼会上，将军的故乡送来了一个花圈，上写着：好乡亲李成芳政委永生。 Tags：乡情,课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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