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那一年，他无可救药地爱上了那个戴着一副小巧玲珑的粉红眼镜的英语老师。英语老师是刚调到他们学校的应届优秀师范毕业生，身材和她戴的那副眼镜一样小巧玲珑却又充满了无限活力。那一年他刚满18岁，而他们的英语老师，看起来也不过是20岁左右的样子。或许是年龄相仿，也许同是流淌着青春奔放的血液，在英语老师第一次踏上他们班讲台的那一刻，在他心底沉寂多年而又懵懂的情感世界的闸门便瞬间被轰然冲开了。 他就读的那所学校是他们地区最好的高中，而他又恰恰是那一级唯一一个尖子班的学习委员，由此不用说大家也会猜到他的学习成绩肯定不错。事实上，当时在刚刚结束的模拟考试中，他排名在级部第三。用老师和同学们的话来讲，即使他将来考不上清华北大，考一个国家重点一类本科却应该是没有任何悬念。 彼时已近“五一”时节。清明既过，一波波的热浪开始由南到北的迁徙蔓延。在北方的这个普通的城市，现在开始升温的不止是天气，还有他心内那股对英语老师日益膨胀的莫名情愫。 第一次站在讲台上的英语老师显得略微有些羞赧。这个结论从她偶尔轻轻发抖的那只纤纤玉手可以推断出来。不过毕竟是师范院校的高材生，很快她便适应了新的环境，口齿愈加伶俐，甜甜的嗓音宛若一弯清泉汩汩地流进并滋润了他的心扉。恍惚间他的眼前盛开了大片大片的油菜花，英语老师那一袭橘黄的长裙化作了一只只色彩斑斓的蝴蝶，陪他在夏日的清泉边翩然起舞…… 那一夜，他平生第一次失眠了。 躺在满屋散发着汗臭的集体大宿舍的简易床铺上，他的脑海里却无数次弥漫起那一袭橘黄长裙的脉脉馨香和那一声声宛若仙乐的回响，那一只只翩然舞动的蝴蝶，一次又一次的萦绕在他的心头挥之难去。辗转反侧中，夜渐渐深了。丝丝缕缕的月光漏过窗缝争相爬到他的身上，仿佛要洞悉他情窦初开的少年情怀。 从此，他开始无限期盼着上英语课的日子。课堂上，他拼命隐藏起对英语老师的那份暧昧的情怀，努力装出一份对她不屑一顾视若无睹的漠然，却发现怎么努力也无法泯灭自己心内那团愈加炽烈的未名之火。当铺天盖地的思念终于战胜了少年的自尊和羞涩，他鼓足勇气给英语老师写了一首“情诗”放到了她单身宿舍的门缝里： 等你，等你在花开的五月。 盼你，盼你绽放成一朵最美丽的云。 蓓蕾，只有在溢香的花季， 紧裹的花苞，才会吐露含羞的芳馨。 好想，好想化作一团沃肥， 埋进你深深的心底， 却怕，却怕那朵蓓蕾， 并无吐蕊的芳心。 那几天恰巧英语老师有事请假，等待回音的日子于是显得愈加无比的漫长。他开始变得寝食不安，人也越发精神恍惚起来。短短的几天长若世纪，昔日本就营养不良的他愈加憔悴弱不禁风。在藕断丝连的梦里，他一会儿梦到英语老师收到了他的信并接受了他的心事，一会儿又梦见英语老师看了他写的“情诗”后却柳眉倒竖、用力将它撕成了碎片化作了纷飞的雪花。一会儿梦见他和英语老师肩并肩地徜徉在骄阳如火的湖边，一会儿又梦到他一个人独自被抛弃在皑皑的漫天风雪中欲哭而无泪…… 在水与火的几度挣扎和徘徊后，他终于醒了。雪白的墙壁映着高悬的吊瓶，穿着白衣在房间里走动的的护士，写满了沧桑和疲惫的他的远在几十公里之外的农家父母…… “你终于醒了！”那副令他魂牵梦萦小巧玲珑的眼镜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那种恍若隔世令他仿佛苦等了几个世纪的仙乐重又在耳边婉转，而她的主人脸上亦挂满了关心与焦虑。 老实巴交的父母说不出过多感激的话，只是一遍遍地冲英语老师傻笑着。从他们对他嗔怪的眼神里，他仿佛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于是很有些感到后悔：每年大考之际，也正是农家大忙之时，看到鬓边又添了白发的父母，他想张嘴说些什么，几次努力却终于没有说出口。 “你先不要说话，你的身子还很虚弱”。英语老师轻轻地笑着，然后从身后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本崭新的杂志。“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前几天写的那首诗歌，已经正式印成了铅字发表了。只不过我替你给它改了一个名字：“少年情怀都是诗”…… 无法遏止的巨大感激在瞬间化作了决堤的泪水泛滥成灾。望着英语老师流露出的那份发自心底的真诚与欣喜，他心底曾经的那份如火如荼的青春骚动在那一瞬间开始悄悄地冰消雪融。在那一刻，那个戴着一副小巧玲珑眼镜人亦小巧玲珑的英语老师，就像一朵盛开在雪地上的圣莲，给予了他无尽的美丽遐想，却再也不能容忍自己有丝毫的亵渎。 那一年，他如愿以偿地考上了最理想的大学。毕业后，他邂逅了甘心与他相依到老无关贫富的美丽善良的妻子。许多年过去了，记忆的扉页已经开始泛黄，可是“少年情怀都是诗”这段章节，随着岁月的流逝却越发变得清晰再也无法抹去。那个戴着一副小巧玲珑的粉红眼镜的英语老师，如今已成为一个又逢如诗如歌年代的十六岁少女的母亲。而她的情窦初开的女儿，此刻正在静静地聆听，和她母亲一个学校教书的、她的语文老师，也是她的父亲——他为她讲述那段“少年情怀都是诗”的美丽往事…… Tags：少年,情怀,都是,课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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