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数字是一种非常有趣的文字，在不同的领域里有不同的功能。在科学家的领域里，数字就成了一种攻击别人捍卫自己的武器。 斯蒂芬•杰•古尔德，是当今世界上著名的进化论者、古生物学家、科学史学家和科学散文作家。在《硕大的脑袋，狭小的心灵》一文中，古尔德给我们讲述了一场发生在1861年的“战争”。 这场“战争”的起因是脑袋的大小是否与智力有关，交战双方是科学家保罗•布鲁卡和皮埃尔•格拉蒂奥络，焦点却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东西——科学家居维叶的头颅。 法兰西科学家巴隆•乔治•居维叶是那个时代最伟大的解剖学家，他将动物按照功能分类，而不是按照人类中心说从低等到高等的排列，纠正了我们对动物的理解。他还首次确定了灭绝是事实，强调了剧变在生命和地球历史中起到过重要作用，被称为古生物学之父。 不论对谁来说，居维叶是一个有着超凡智慧的人，这是一个没有争议的事实。有争议的则是，他的超凡智慧是否因为他有一个超凡的大头。 于是，在居维叶死后，为了科学的利益，出于好奇的需要，他的同事们决定打开这颗最伟大的头颅。 1832年5月5日，星期二，早晨7点，法兰西的一群最著名的医生和生物学家，一齐解剖了居维叶的尸体。他们首先解剖了内脏器官，发现“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接着，他们又称量了那个智慧的头颅：1830克！比人的平均脑量重400克，而且比以前称量过的最重的无病脑还重200克。于是，布鲁卡有了数字的武器证明他的观点：人的智力与脑量的多少有关，而且成正比。 但是，持对立观点的皮埃尔并不甘于失败。他本想去测量居维叶的头盖骨，但没有实现，他就去测量了居维叶的帽子，拿着测量结果，他又请教了巴黎最高超最知名的制帽匠，得知居维叶的帽子并不比别人大多少，他的头盖骨也大不到哪里去。事实证明智力和头的大小没有关系。 布鲁卡与皮埃称争论了5个月，在专业刊物上发表的有关文章大约有200页。最后，布鲁卡赢了。对他来说，最有力的证据莫过于居维叶的头，最有力的武器就是那个1830克！毕竟帽子只是身外之物，不足为凭！ 最伟大的解剖学家居维叶大概没有想到，他的大脑在停止运转之后还在为解剖学做着奉献。 但是，胜利未必是永久的。 1907年，科学家施皮茨克已经掌握了115名著名人物脑量的资料。随着人数的增多，得出的结果也越来越模糊。在上限部分，1883年去世的俄国作家屠格涅夫的脑量终于超过了居维叶，达到了2012克。在下限部分，获诺贝尔奖的法国作家法郎士的脑量差不多只有屠格涅夫的一半，1017克！ 那么，古尔德又是怎样看待这个问题的呢？他说：“脑的物质结构肯定以某种方式记录着智力，但是粗略的大小和外在的形状不可能反映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也就是说，他不认为，在这方面数字能够说明什么。 然而，在另一篇题为《从生物学的角度向米老鼠致敬》中，古尔德却又对“粗略的大小和外在的形状”，也就是这方面的数字，发生了极大的兴趣，而且用它们来捍卫自己的幼态持续学说。在这篇文章中，古尔德提出的问题是，迪斯尼公司的艺术家们为什么要把米老鼠的形象一改再改，而且是朝着一个方向修改。古尔德不厌其烦地测量了各个时期的米老鼠的身体的各个部位，得出了一组组的数字比例。 从20世纪30年代到现在的米老鼠，身体的各个部位的比例在稳定地增加，眼睛与头的比例从27%增加到42%，头与身长的比例从42.7%增加到48.1%。鼻子到前耳距离占鼻子到后耳距离的比例从7l.7%增加到异常大的95.6%。 对我们来说，这是一组抽象而又枯燥的数字，但古尔德却非常精细，乐此不疲。说明一个什么问题呢？那就是，米老鼠在这么多年中正是渐渐地有了“相对大的头，明显的脑盖，眼睛大且位置低，突出的脸颊，短而粗的四肢，灵巧的呆板，笨拙的运动”这些明显的特征，才会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喜爱。 在这篇文章中还有历代米老鼠的形象比较的插图，果然有着这种明显的变化，叫人不能不信服。 其实，古尔德只要说明这个事实，再加上图片，我们也能一目了然，为什么一定要计算出那些数字呢？恐怕这就是科学家的特点了。因为我们信服不等于所有的科学家都能信服，那么，靠什么来捍卫自己的学说呢？像前面说到的那两个科学家一样，古尔德也拿起了数字的武器。 一个科学家对一个卡通形象下这么大的功夫，不仅仅因为古尔德是一个米老鼠迷，更重要的是他想说明幼态持续的结果。古尔德说：“米奇永葆青春的途径是我们人类进化故事的缩影，人类是幼态持续的生灵。”古尔德还说：“康拉德•洛伦兹在一篇很有名的文章中指出，人类利用婴儿和成人之间形态上的典型差异作为重要的行为线索。他相信，幼年的特征可以焕发成年人的慈爱和养育之心的‘固有机制的释放’。” 为了论证这一理论，古尔德的书中还列举了那些老鼠中的恶棍——米老鼠的对手莫蒂默。尽管书中也有让人一目了然的插图，科学家还是用了自己的数字武器。他说：“极不体面的莫蒂默的头长占身长的2%，而米奇的占45%；莫蒂默的鼻子占头长的80%，而米奇的占49%。”尽管它的年龄和米奇相同，“但是外貌却总像个成年”。 古尔德很聪明，他不给他的读者讲艰深晦涩的科学道理，从米老鼠的形象中，他还让我们去联想，为什么有些动物会让我们不由自主地喜爱，比如大熊猫，是因为它的外形和行为都有一种幼年的特征。而有些动物却让我们感到冷漠，比如骆驼，它老是那样昂着头，鼻子朝天，一副傲慢的成人的样子。这样的科学理论让我们读起来亲切明白，又受益匪浅。 由此我想到，人们常说隔行如隔山，其实未必，只要你能够独具慧眼，找到你这一行和另一行相关的切点、共性和异性，利用你这一行的优势，打进去，拉出来，就会得到旁人没有的收获和成功。现在有个热门的学科叫做“艺术与科学”，不就是两种学科的交叉吗？ 不过，不同行的人在研究中又一定会扬长避短，比如古尔德吧，作为科学家，就会和艺术家有所不同，他注重的不是感觉和意向，而是一切科学家永远都不会放弃的数字武器。 Tags：方敏,科学家的数字武器,原文,阅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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