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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林《认识父亲》原文阅读

日期:2015-5-20 10:11 阅读:

认识父亲——戎林
 
父亲是什么?父亲是你爷爷的儿子,是你儿子的爷爷;父亲是和母亲能力合作赋予我们生命的男人。

我们对父亲是那样地熟悉,又是那样的陌生,陌生得许多做儿女我全然不理解父亲那颗炽热的心。我常听人说,父母对儿女的感情是百分之百,而儿女对父母的感情却总要打些折扣。我不知这话准确到何种程度,但我却亲眼目睹,多少可怜虫的父亲为儿女吃尽了天下苦,受尽了世间罪,有的为儿女,宁愿献出属于自己仅仅一次的生命。

一位给我写过信号的小读者在南京住院,动手术那天我也去了。当他被推进手术室以后,他的父亲像傻子似的呆立在走廊上整整五个小时,屏息凝神,一动也不动。傍晚,手术车推出来了,当儿女猝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时,这位48岁的父亲竟然往后一倒,当场 晕死过去。医生们吓坏了,一边忙着照应,刚动过手术的少年,一边抢救那位父亲,整个病房乱成了一锅粥。

少年的父亲是军人出身,他见过无数惊心动魄的场面,从来都是眼不眨心不跳,而此刻,面对着亲生骨肉,再也不能控制自己。事后我问他内陆说不知是为什么,反正他不能看见儿子受罪。

像这样的父亲何止一个。我曾在另一家医院见过一位姓陶的年轻工人,他在一次施工中不小心从高楼上摔了下来,被送到医院抢救。他十多天一直处于昏迷状态,醒来后,发现一位白发老人,便于工作问:“你是谁?”那人回答:“我是你父亲。”

父亲 ?小陶苦苦思索,怎么也记不起来。在他的印象里,父亲不老,而且是一头黑发。他哪晓得,就在他徘徊在死神门槛前时,竟把他那五十不到的父亲急成了一个白头老翁。

儿时常听外婆说伍子胥过昭关一夜急白了头的故事,以为那是外婆的创作,可望着小陶父亲那满头白霜,我确信外婆没有骗我。

在离我住处不远的一间小屋里,躺着一个叫戴小川的残疾青年。他的父亲是个老报人,从年轻时就背着儿子四处求医。一次他背着儿子在泥泞的小路上走了十几里。儿子感觉到父亲胸膛里那颗心在剧烈地跳动,汗水顺着颈脖的皱褶直往下淌,他恨自己,怎么这样没用,给父亲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忽然冒出一句:“爸,电风扇来了!”说着噘起嘴巴对着父亲那汗漉漉的脖子猛地吹起来,父亲再也忍不住,泪水和着汗水滴滴答答地洒在地上,融进了早春的泥泞。以后每谈起此事,父亲的眼睛里总闪出两点亮晶晶的东西,他说他对不起儿女,至今没治好他的病。

我一直忘不了那年在唐山采访时听说的一件真实的事,地震袭来时,墙倒屋塌,一块沉重的水泥板从天而降,屋里一对年轻的夫妻跃然而起,头顶头,肩搭肩,死死地坚持着,不为别的,因为在他们的身下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当抢救人员赶来把婴儿抱走后,他们便再也无力支撑,水泥板轰然压下。

是谁给这对父母如此大的力量?是他的儿女。儿女是父母生命的延续,为了让这个延续,为了让儿女更好地活,他们情愿献出自己的生命。世界是还有什么比这更加崇高和伟大?

也许儿女片面地理解“生命既然开始,便已经走向死亡”,他们毫不珍惜宝贵的生命,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将生命交给死神,轻而易举地就那么一甩手就走了,但把父亲推进了无边的苦海。

我的一位同事是颇有影响的钢琴家,他的妻子早已离去。他和儿子相依为命地生活在一起,将艺术细胞付给了儿子,把他拉扯成人,送进了剧院。儿子也挺争气,很快适应了紧张的剧院生活。不料在一次装台的义务劳动中从顶棚跌下,当场停止了呼吸。剧院院长把儿子的父亲接了去,问他有什么要求,那位几次从昏迷中醒来的父亲把头摇摇,说想到儿子出事的地点看看。

那是一个寂静的冬夜,院长叫人把剧场的大门打开,领着他走到台前。父亲实在憋不住,一下子扑倒在儿子摔下来的地方,再也无力站起。

整个剧场空空荡荡,无声无息,一只只椅背像大海的波涛,在这苦难的父亲的胸中掀起了滔天的巨澜。至今,在那个家中儿子住过的房间还完整在保留着。每天上班,父亲总得在门口轻轻说声:“儿子,再见!”回来时又说一声:“父亲回来了,儿子!”吃饭时,儿子坐过的桌边依然放着一双筷子,它正无声地向父亲诉说着他在另一个世界的一切。

我一直不敢从离我往住处不远的那条街上走,不为别的,只怕看到一位伫立在街头的老人,他几乎每天都在人们下班的时间站在那里,面对着澎湃的自行车和人流,眺望着,等待着,寻觅着他对子早已不在人间的儿子。

他的儿子是我的朋友,在一家大公司工作。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他在回家的路上碰上了一根断在地上的电缆,触电身亡,谁也不忍心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父亲,最后还是我去了。

我以为老人会失声痛哭,其实没有,他没有一滴眼泪。我想也许是年纪大了,见得多了,泪水早已干涸。许久,那位父亲才喃喃自语:“不会的吧——”他不相信他对子健壮如牛的儿子会突然离去,以为我在跟他开玩笑。

我不知老夫妻俩是怎样熬过那些揪心的日日夜夜的,只看见那位老父亲每日黄昏站在街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过往车辆。有好几次,突然大叫:“下来,儿子!你给我下来!”

所有人为之一震。

大年三十,街上行人稀少。老人还在寒风中苦苦地等待。我真想上前安慰他几句,可走了几步站住了。我能说什么呢?人世间还有什么语言能解除老人心中的痛苦?我默默地站着,远远地望着他那凄的身影,一直到夜幕降临,一直支除夕鞭炮四起的时分。

九泉之下的朋友,不知你可知道,你的父亲还在等你回去吃年饭呢!

父亲是伟大的,是坚强的。严酷的现实常常扭曲了父亲的情感,沉重的负担常常压得父亲喘不过气来,天灾人祸,狂风暴雨都被父亲征服了,是他用点点血汗,以透支的生命为儿女们开出一条成功之路,也给自己带来无尽的欢乐。

但也有一些不谙世事的儿女们被花花世界所迷惑,有的甚至被投进了牢房,让青春定格在冰凉的小屋里,对此,他自己倒不感到什么,总是以为以后的路还长。可他们没想到,这经人父亲带来了多么在的不幸与悲哀。我在采访中了解到一个中学生因犯盗窃罪而被捕,他的父亲与我是老相识,但于面子,一直瞒着我。他想儿子想得几乎发疯,实在迫不得已才来求我 ,想托我找找人,让他去狱中看看儿子。

我去了,看守所所长答应他们父子在二号房会面。

那是一间长方形的小屋,两头都有铁网,即使见面,也只能相隔 十米,望儿兴叹。

铆儿子见到父亲,大声呼唤,诉说自己的不幸,一声声像利刃剜着我的心。但父亲却神色木然,不住地点头,摇头。儿子哪里知道,当父亲第一次得知儿子被捕的消息时,仿佛感到有一千面锣在耳边轰响,两只耳朵顿时发麻,接着便什么也听不见——他聋了!

聋子怎么能听见儿子的说话声呢?他只是不停地重复着:“好好的,儿子,你好好的,呵——”

泪水爬满了他那苍老的面颊,流进那不停嚅动的嘴唇。

我告诉那少年,你父亲聋了,是为你才聋的。少年一下子蹲倒在地,一只手死死地抓拄铁丝网,胳膊被出了一道血口子,鲜血把袖子染得通红,看得出他心在流血。

那少年被遗送到长江边的一个农场服刑,他的父亲每个月都不得要到千里之外去看儿子。农场离车站还有十里,得走上一个多小时。一次回来的路上,不知是碰上了风雨,还是因耳聋听不见汽车的鸣笛,父亲被一辆大卡车撞死在路旁。也不清楚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知不知道。

父亲是一部大书,年轻的儿女常常读不懂父亲,直到他们真正长大之后,站在理想与现实、历史与今天的交汇点上重新打开这部大书的时候才能读懂父亲那颗真诚的心。

歌德说:“能将生命的终点和起点联接到一起的人才是最幸福的人。”我想说,你那生命的起点是父母亲用血肉铸成的,它不仅属于你,也属于你父母,属于整个人类。能把自己的生命和父母的生命,以及全人类连在一起的人才是最伟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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