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校与招聘企业一场真实对话:博弈中没失败者

   “能不能把你们学院2011级毕业生的档案提前发给我们，让我们先行选择一些优秀毕业生？”当北京奥吉通汽车销售有限公司人力资源部总监刘徽和北京经济管理职业学院中德诺浩汽车人才培训学院执行院长倪兵坐在一起时，刘徽执意地说。 

     刘徽所在的公司是经过一汽大众资格认证的奥迪品牌北京地区特许经销商，也是一家具有相当规模的4S店。对这样的大客户的请求，倪兵却没有马上点头应允。

    “我希望您能够从学校2008级总监预备班里面先挑选几个，我手头还有3个人可以给您推荐。”倪兵说。

    “这些都是别人选过了的吧，我们恐怕不能接受。”当刘徽得知这部分学生不能拿到大专文凭时，更明确地表示，“我们的4S店招收的员工要求必须具有大专以上学历，目前这是一个死杠杠。”

    德国认证 中国企业不认

    在倪兵和刘徽于二楼对话的同时，来自德国的专家正在一楼对即将毕业的2008级总监预备班的18名学生进行考试，项目包括3场笔试，一场面试，还有4场机械和电控方面的考试，两天内考12项，考试时间为12个小时。“这个考试完全是德国模式，通过考试的学生可以拿到德国手工业协会（HWK）颁发的证书，即取得汽车服务技术员的认证。”在倪兵看来，自己学校生产出来的第一批“产品”，素质一点不低。

    成立这个汽车人才培训学院是倪兵心里沉积了多年的一个梦想。2008年，身为中德诺浩投资公司董事长的倪兵联手北京经济管理职业学院与德国手工业协会教育中心，引进了德国汽车的双元制培训模式，创办了这所学院，教学方式和实训模式安排完全按照德方的要求进行建构。《德国职业教育法》规定，所有企业的员工，须拥有德国手工业协会（HWK）颁发的职业技能资格证书，方能就业。

    来自德国的汽车专家拉尔夫乔赫向记者介绍说，HWK证书在欧洲任何一个国家都通用，只要过了语言关，就可以到欧洲的任何一个国家找工作。获得HWK证书代表持有者具有很高的专业理论水平和操作水平。这个证书在德国非常难考，通过率一般只有70%左右。

    “2008级总监预备班”是倪兵在正常招生范围外开办的一个班，被称为“尖刀班”。这个班里的学生个别人有行业工作经历，有的拥有本科毕业证，更多的是高中毕业后直接报名的。“我想在短短两年，以培训的方式培养出汽车维修行业的中高级技能人才。”倪兵说，这个班原来有20名学生，但有两个学生由于各种原因没有坚持到最后。对于参加考试的18位学生，他信心十足。“这次考试，我们请了一家知名汽车公司的技术总监来出题目，设置很多障碍，让学生进行排除。”倪兵说，“我想培养出来的这部分学生学生应该能够达到4S店2年~3年汽车维修工人的水平。”

    “学历代表他的学习基础，否则到了我们公司，他的工资级别只能按高中毕业起定。”刘徽直言，学生们所持有的HWK证书如果没有得到中国权威机构的认证，并不能说明什么。

    听对方这样说，倪兵的脸色有几分难看。

    学生短期实习 企业并不欢迎

    刘徽再次正式提出要求，希望校方能够把大二和大三学生的资料拿过来看，挑选几名合适的作为企业的后备人才。倪兵并没有马上找人奉上资料，而是又向刘徽提出了一个要求。

    “你们企业能否接收我们大二的学生到企业进行为期两个月的实习？”倪兵说。

    刘徽想了想，面露难色。她说：“1~2个月意义不大。大二的学生去了什么都干不了，车子的拆装和事故诊断根本不可能让他们去干，这些孩子只能在店里面瞎晃悠，我们还要提供相应的岗位和人力资源，我觉得不方便接受。但如果是和就业对接的大实习，我们可以考虑。”

    倪兵说，按照教学安排，我们的学生从大一就开始实习，叫做参观性实习，学校会带着他们走访汽车零配件市场、二手车市场和参观4S店等等；到了大二下学期，我们在教学中安排了两个月到4S店的小实习，因为除了汽车检测与维修，我们还有汽车营销策划、二手车鉴定与评估、汽车信贷与保险等课程，从大二开始让他们进入实习，对于他们，在学业上是个提升和促动；接下来，到了大三下学期，还有3到4个月的大实习，这个时候，学生可以在师傅的带领下开始真正地进行一些独立操作。

    倪兵特别强调，学院培养的汽车检测与维修人才，主要的竞争力在于整车电控方面，学校聘请了业界专家，花了大本钱。倪兵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刘徽打断，她说，无论哪家企业，招收的新员工一进门都不可能让他们做诊断和故障排除，只能先从拆装和快速养护开始，电控的知识掌握一点点就可以了。而学生的实习就是为将来的就业打基础。

    “我们不能帮你们把学生培养好了，最后学生又跑到别的企业去就职了。所以，我们一定要先挑选。”刘徽说。

    此时，倪兵沉不住气了。他说：“现在国内的4S店都养成习惯了，学校教的东西到了企业之后要重新培养一遍，而且不愿意付出成本接收学生来实习。”他说，“我就是想打破这种行业潜规则，我的优秀毕业生要让那些无条件接受我们实习的企业优先挑选。”

    “您这样做对于学生来说是一个损失，我选拔的人就是我们的员工了。毕竟你们是正经维修德系车的企业。”刘徽说。

     企业和学校博弈 没有失败者

    在培训学院，倪兵对于学院的每个学生几乎都能叫上名字，这些学生都是他亲自招收的，他的3台奥迪车都已经成为学生们整日拆装的教学设备。对于培养高端汽车人才他怀揣着自己的一分理想。

    倪兵向记者展示了这样一份资料。交通部、教育部等6部委联合发布的《紧缺人才报告书》显示：仅汽车技术应用型人才近两年内需求缺口达80万~100万人，在未来5年，包括汽车研发、营销、维修等汽车产业链中的每一个环节都缺少专门人才，人才的匮乏已经制约了中国汽车产业的发展。

    另据有关权威部门提供的数字，在一个完全成熟的国际化汽车市场中，汽车销售利润和零部件的利润仅在利润构成中分别占据20%，而50%~60%的利润是从汽车服务中产生的。

    这一切都让倪兵对于自己的办学充满信心。然而，在与4S店打交道的过程中，倪兵却屡屡有受挫的感觉。当“2008级总监预备班”的一位学生在一家公司以月薪300元招为学徒后，他细心探访学生的工作状况，当听说学生不光收入少，而且和师傅学不到东西的时候，倪兵派司机以学院的名义亲自把学生接回来，并为学生安排了助教的职位。“这个学生在班上的排名应该是5或6名,他理应得到更好的薪酬待遇。”

    “我们采取的是德国双元制的职教模式，必须边学边干，不能在学校光听课，临毕业的时候，再让学生花半年时间到4S店去当所谓学徒，从头干起。如果是这样，与其他院校相比，我们的生存就没有价值了。”他说。

    拉尔夫乔赫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该校的学生与去年相比较在动手能力上有了很显著的提高。电控是我们考核的重点内容之一。我不了解中国的国情，但我希望中国的4S店和相关企业能够为学生们提供更多的实习机会，因为在某种程度上，学校是在为企业代培员工。”

    刘徽告辞的时候，倪兵表示大二大三学生的档案都可以在近期电邮给她，但前提是企业必须接受他们的学生前去实习。实习期间的住宿学校自己安排，学校还愿意向企业支付一定数额的实习费。在遵从上述条件的前提下，两家签署定向实习协议，企业承诺选定一定数额的毕业生。

    刘徽笑了，向一脸诚意的倪兵伸出友好之手。在这场汽车维修保养企业与学校的博弈中，没有失败者。